【兰山论语】享受节制

【兰山论语】

享受节制

　　王晓河

　　人生最大的享受是什么？著名演员陈道明有一番话引人深思：“我觉得做人的最高意境是节制，而不是释放，所以我享受这种节制，我觉得这是人生最大的享受，释放是很容易，物质的释放、精神的释放都很容易，但是难的是节制。”

　　节制是人生挚友、理性导师。陈抟老祖有言，克制自我的正官是贵之所在。人之尊贵，在于有所节制。生而不克，则泛滥成灾。葡萄牙议会大厦前有四座雕像，分别象征着谨慎、力量、正义和节制，那是举国的尊崇。英国唯物主义哲学家、思想家和科学家培根说：“出自幸运之德行乃节制”，节制涵养高尚德行；法国思想家、散文家蒙田说：“精神的伟大不表现为心高气盛，而表现为有节制、有分寸”，节制砥砺伟大精神；《群书治要·政要论》上说：“放情者危，节欲者安”，节制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可见，崇尚节制、享受节制，是一种境界高尚的追求。

　　节制，不达境界难享受，诀窍是看透。看透世事，悟透人生，穷究事理，方有拿捏自如，进退有致。孔子曰“从心所欲不逾矩”，主观意识和做人的规则融合为一，可谓通透。日本女作家山下英子提出生活概念“断舍离”，断绝不需要的东西，舍弃不需要的物品，脱离对物品的执着。寓意深处是教人减轻欲望，控制欲望，不做失控的奴隶。

　　节制，非是对人欲绝对束缚，而是理性判断合理控制；也非对人欲无端压抑，而是抑恶从善志存高远。曾国藩在道光年间连年升迁，官至正三品后，按规定轿子应由蓝色换为绿色，护轿人也要增加，但他并未换增；不久，曾国藩又升至二品，四抬大轿可换成八抬大轿，但曾国藩依然未换。他在《与诸弟书》中说：“二品本应坐绿呢车，兄一切向来简朴，故仍坐蓝呢车。”不慕虚荣，不贪享受，所以行稳致远。“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林则徐杜绝私欲，做刚直不阿的好官，所以名垂青史。王阳明说：“吾辈用功，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减得一分人欲，便是复得一分天理，何等轻快洒脱，何等简易！”节制功夫在减不在增，去物欲之昏蔽，减尽人欲，便回复良知之本体了。

　　“节制是最好的医术。”它可医委屈、疗寂寞、抚困苦、灭欲火，砥砺屹立不倒的意志。明朝焦竑《玉堂丛语》载：曹鼎为泰和典史，因捕盗，获一女子，甚美，目之心动。辄以片纸书“曹鼎不可”四字火之，已复书，火之。如是者数十次，终夕竟不及乱。“英雄过得美人关”，曹鼎最后官至宰辅。明末著名思想家李二曲认为，能不能坚持慎独，是区分忠与奸、人与禽的重要标志，他指出：“众见之过，犹易惩艾；独处之过，最足障道。”要节制，既畏人知，也畏己知，修表治里，方得神形俱佳。

　　作家周国平曾说，节制的本质就是认识自己。此言甚是。认识自己何来何往、何德何能、何得何舍，不做“常戚戚”的小人，不做“喻于利”的贪人，不做“骄而不泰”的傲人，有自知的尺度，有自制的毅力，有自止的决断，如此“能遗物反己，不以智役物，不以欲滑和，是以高而不危，安而不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