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悦平：任志强被“鞋袭”替谁受过？

　　有“任大炮”之称的任志强，在社会上激起了大量怒火。上周他在大连出席某个房地产论坛，便被一位听众掷鞋袭击（据《新京报》报道）。

　　此前有很多分析指出，任志强之所以如此“招人恨”，是因为他的一些言论着实激怒了不少买不起房的人：例如“只为富人盖房”“房价会一直上涨若干年”“不是中高收入就别谈房地产市场，这个市场跟你没关系”等等。

　　但实际上，任志强被攻击，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刺激性言论，更因为他具有“开发商”这个身份。房地产商这个群体，在一些新闻和文学作品中，是邪恶的化身，贪婪的代表，金钱的阴暗面。这种抑商的心理，由来有自。

　　在古代，在文化上，有儒家思想的“义利之辩”，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在政治上，则因为商业活动容易导致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崩溃，并因其快速致富的特性，导致社会阶层变动频繁；同时，巨富的形成一方面吸引了农业劳动力，可能导致粮食供应不稳，另一方面又可能培养出皇权潜在的竞争对手。因此，古代统治者对商人阶层有诸多限制，例如，某行业若利润丰厚，则朝廷便可能将其收为国有、禁止民营。明朝之后，盐、铁、酒、茶、铜、铅、锡、硝、硫磺,甚至瓷、烟草、大黄等等,均列入了官营范围。朱元璋当政时，对当时的富户进行了逆向拆迁，命令他们从富庶的江浙迁徙到新都南京以“充实都城”，另一部分则迁去他的老家凤阳装点门面。

　　即使在商业发达的欧洲，也有一类商人受到歧视，就是高利贷商人。因为当时的教义禁止收取利息，而对犹太人的歧视政策又规定他们不许从事传统工商业或进入政府部门当公务员，因此高利贷行业几乎被犹太人垄断，他们成为最早的金融商人。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中，对这一点有深刻的描写。

　　我们可以看到，房地产商人从事土地买卖，并拥有巨大的操纵金融杠杆能力，成功经营的房地产商，资产规模巨大，获利丰厚。同时，一些拆迁的负面新闻屡屡见诸报端；房地产业与金融业的紧密捆绑，也使“房地产业就算死，也会让银行先死”这类判断广为人知。对房地产商的憎恶，无论中西，在文化上、道德上几乎都找得到基因。如果这时候再有个任志强冒出来，屡屡说出一些刺激性话语，积郁的怒气难免会冲着个体而去。

　　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经济学研究的深入，对传统商人和金融行业的误解，已经慢慢瓦解。房地产业在某些方面的确存在灰暗的因素，但其最主要的阴暗面是“权钱交易”，经济学称这种行为为“权力寻租”，也就是说，不受监督的权力是阴暗交易的源头。商业的特性就是如水银泻地，趋利而行；如果商业发展畸形，只能说明是“制度”这个地面出现了裂缝和不平之处。

　　任志强因其敢言而受到“鞋袭”，但他坚持交流、坚持以数据、事实说话的态度，也为其赢得了一些理解。作家连岳几年前曾写文章反驳他的观点，但在鞋袭后的第一时间内，连岳就在推特上表明了对任志强的支持。给社会各个利益群体更多的交流空间，让各种利益的流向更为透明，也许是避免“鞋袭”等非理性行为出现在经济领域的最好办法。

　　□曹悦平（北京 媒体人）